104.走水_储君之妾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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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04.走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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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张太医迈着缓慢而稳健的步伐过来,随意望了陈氏一眼,便对傅瑶说道:“良娣放心,傅夫人神气充盈,并无疾病。”

  可信上的的确确说身子抱恙。

  傅瑶用探询的目光看着陈氏。

  陈氏面上颇见尴尬,搓着手不知如何应对,就听张太医淡淡说道:“傅夫人不是有病,是有喜了。”

  “真的?”傅瑶惊喜地叫起来。

  陈氏虽有些埋怨这位大人的心直口快,但既已说出来,再瞒着也是矫情,便点了点头。

  傅瑶打量着陈氏,怪不得她觉得这位母亲比记忆中丰腴了些,原来是有身子了。

  想不到张太医的医术果然高明,不用号脉,光瞧一眼就能瞧出来,傅瑶兴致勃勃问道:“张太医可知我母亲腹中是男是女?”

  “胡闹,月份这样小,扁鹊在世也验不出来。”张太医的胡子又气得飘起来了。

  傅瑶无辜的眨了眨眼,她真不是故意刁难。

  陈氏怕这位老大人被自家女儿气死,忙打岔说道:“外头热,咱们都进里边说吧。”

  既知道不是有病而是有孕,张太医的任务就算大功告成。但既然来了,总不好立刻送他回去,陈氏命下人收拾一间整洁屋舍,恭恭敬敬地迎张太医住下。

  张太医并没有推辞。

  一家人回到房中,傅瑶便嗔道:“娘,既然是喜事,您怎不早些说明,害得女儿担心一夜,生怕出什么乱子。”

  陈氏白皙丰润的脸上微微泛红,“这种事怎好在信里说,娘又巴不得见你一面,只好胡乱找了个由头。”

  “倒也罢了,总算太子殿下心底柔善,不肯计较,不然一个欺上瞒下的罪名下来,你我吃罪不起。”傅瑶说道。

  “好好好,娘知道了,以后会注意的,总不给你添麻烦就是。”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,陈氏的笑意从眼里漫出来。

  傅湛在旁边问道:“妹妹,听你的意思,太子殿下仿佛对你很好?”

  傅瑶笑道:“好不好的,也就是那样,总归太子现在只有我一个妾侍,来还是要来的。”

  陈氏便有些隐忧,她紧紧抓着傅瑶的手,谆谆嘱咐道:“娘也不指望你如何出人头地,宫中生活不易,你尽量保全自身就是了。何况娘虽身在宫外,每常与那些世妇交谈起来,都说皇后娘娘很看重郭家的二小姐,将来她若是入了东宫,你须留神别冒犯她,总归护住性命要紧。”

  傅瑶现在明白原身为何半年来一直默默无闻了。

  傅家是个好人家,傅老爷虽官职卑微,却性子恬淡适意,不喜争执,连纳妾都不曾有过;陈氏为人也是温婉和平,傅瑶上头还有个疼爱妹妹的兄长。

  在这样家庭长大的孩子,性子一定极其软善,但适不适合宫中生活就又是一说了。

  既然入宫,便不得不争宠;既然争宠,又怎可步步退让?何况很多事情,并非一味忍让就能解决的。

  这些话傅瑶并未宣之于口,她才刚穿越过来,总不好一下子就变了个性,让人瞧出端倪。

  因此她只乖顺地笑道:“是,女儿谨记娘的教诲。”

  傅徽见母女情深,自己一个男人家站着很是多余,便起身朝外走去。

  陈氏立刻现了,横目道:“你去哪儿?”

  傅徽陪笑说道:“瑶瑶好不容易回来一趟,我去弄条鲜鱼给她尝尝鲜。”

  陈氏便知他想去垂钓——傅二老爷没有别的嗜好,唯独对钓鱼这一项情有独钟,好像天生跟鱼有仇似的。

  今儿又是休假,傅二老爷想必更是心痒难耐。

  陈氏没好气说道:“什么稀罕东西,让下人去集市上买一条得了,要多大都有。”

  二老爷脸上的笑简直近乎阿谀,“市面上的鱼都不新鲜,味儿也不正,何况你如今有了身子,那不干不净的东西都不要吃了。”

  傅瑶从中圆场,“娘,就让爹爹去吧,我久在宫中,也挺想尝尝家里的手艺。”

  陈氏这才松口,“去吧去吧,若钓不到鱼,今儿就别想吃饭了。”

  傅二老爷乐颠颠出去,陈氏才皱起眉头,“心思都放在钓鱼上,这样子能升官才怪呢。”

  “娘,不是您才说的吗?平易安稳最要紧,咱们家又不是穷得揭不开锅,爹爹这样已经很好了。”傅瑶说道。

  陈氏终究是个乐观的人,虽偶有牢骚,终究不愿贬低自己的丈夫,她拍拍女儿的手背,“倒也是,我只想咱们这一家子和和美美也就是了,你爹爹已经这样了,你大哥若能博得功名当然好,若是不能……”

  她忽然皱眉喊道:“你往哪里去?”

  原来傅湛正推开房门,蹑手蹑脚地往外走。

  陈氏这一喊,傅湛不得不停下脚步,讪笑道:“娘,他们今儿有一个赛诗会,我想去看看。”

  “你还会作诗?”陈氏表示怀疑,“我听夫子说,读了这些年,你连诗经都还没背全吧?”

  “就是不会才更要学嘛!”傅湛理直气壮说道。

  陈氏无言以对。

  等他去了,陈氏才扶额说道:“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,我怎么嫁到这样人家来了?”

  她话虽这么说,傅瑶瞧出她对于现在的境况还是挺满意的:丈夫虽无进取之心,胜在老实,也能听话;儿子好在还年轻,以后也能慢慢调理。就是现在肚里这一个,还不知结果如何。但不管如何,总是一份新的希望。

  陈氏摸着肚子,满目都是为人母的喜悦。

  门外有人影一闪而过,傅瑶喝道:“谁在那里?”

  一个丫头赶忙进来,跪下说道:“良娣恕罪,婢子见良娣同夫人正在说话,不敢惊扰,才在门外站了一会儿。”

  陈氏笑道:“你不记得秋竹了?从前你最喜欢她的手艺。”

  傅瑶在家的时候,身边配了四个贴身的丫头,后来被选为太子良娣,丫头们不能进宫,又失了依靠,便或是托人赎身,或是投奔别的主子去了。独有这个秋竹仍兢兢业业待在府里。

  傅瑶看着她手上的大碗,“这是什么?”

  阔大的木碗里盛着晶莹的冰块,上面整齐地码好一枚枚鲜红的果子,色泽很是诱人。

  秋竹回道:“婢子见天气闷热,所以择了些鲜果子,用冰湃好了,端过来给良娣和夫人解暑。”

  傅瑶捻起一枚尝尝,牙关几乎酸倒,忙吐出来。

  秋竹忙用帕子接着,说道:“这一盘是梅子,夫人近来喜食酸,所以用了这个,也有别的。”

  另换了一盘荔枝,端到傅瑶身前。

  陈氏笑道:“倒是秋竹还记得你的喜好。”

  傅瑶留神瞧去,这丫头心思敏捷,行事也称妥帖,倒是个可堪一用的人才——太子府几个宫人里头,小香活泼有余而稳重不足,其余又暮气沉沉如死人一般,竟没一个可靠的人选。

  存了这份心思,傅瑶便试探着问起话来,秋竹对答如流,言语里甚能令人满意。

  此时傅家大房里头,气氛却异常肃穆。

  傅三夫人轻声说道:“嫂嫂,六姑奶奶回来了,论理,咱们该去拜见。”

  傅家长房里的五姑娘傅珍愤愤不平地挥着扇子,“三婶,她算什么?岂有咱们先去见她的道理?”

  三夫人清楚地知道,两位姑娘在家时便不怎么和睦,傅珍更是仗着出身,没少给那位六妹妹气受。但如今时移世易,可不能跟从前等同了。

  她保养良好的脸上呈现出一抹讥诮,“五小姐,六姑奶奶如今可是宫中的贵人。”

  傅珍不屑地撇了撇嘴角,“什么贵人,不过是一个妾室而已。不过封了个良娣,以为自己能上天了?”

  三夫人纠正她,“就算是妾,那也是太子的妾,藐视她,等同于藐视太子殿下,这其中的罪名可大了。”

  她看着那名危坐的妇人,“嫂嫂您说是不是?”

  傅大夫人面容平静,目光沉沉,心中却着实火焦火燎。她当然也知道拜见是迟早的事。就算今儿装作不知道,明早去老太太那里问安也总能撞上,到时还得当面向那家的女儿行礼,不是更为难堪?

  她从来都不喜欢二房,更看不起二房。

  老侯爷三个儿子,老大任太常寺少卿,不说多么显赫,至少体面;老三占着盐运司副使的位置,也是个肥缺。

  独有那庸庸碌碌的二老爷,白在官场上摸爬滚打这些年,现在也只是区区一个翰林院编修。

  现在这一无是处的二房却借着女儿一步登天了。

  穆怀英好似想起什么,神神秘秘笑道:“我倒是听说,这秦公子仿佛与咱们傅良娣曾有一段瓜葛。”

  “此话果真?”郭丛珊波澜不惊的问道。

  穆怀英以袖掩口,显然已看穿她的故作冷淡,吃吃笑道:“珊珊,你认识傅良娣的姊姊么,就是嫁进给事中程家的那位?”

  “不认识,怎么了?”郭丛珊有些恼火,想不到穆怀英也学会了卖关子。

  “难怪你不晓得,我就是从那位程少夫人口中知道,敢情傅良娣进宫之前就已艳名远播,这位秦相公与她相交甚笃,竟可说半个知音呢!”穆怀英脸上的得意藏都藏不住。

  虽说这没什么可得意的,但至少证明她比那个自命不凡的傅瑶来得清白——女人之间比拼的,除了美貌,不就剩清白么?

  穆怀英不过是口头上讥刺两句,郭丛珊听着听着,却攒起眉头,渐渐有了一个主意。

  她淡淡说道:“怀英,我现在有一件事,想你帮我去办,你敢不敢?”

  “什么?”穆怀英不解。

  郭丛珊附耳说了几句。

  穆怀英听后大惊,“这不妥吧?万一让太子殿下知道……”

  她可不想冒险得罪太子。

  “就是要让他知道。”郭丛珊笑意隐约,“你难道想要傅良娣永远凌驾在你之上?只有扳倒了她,咱们才能高枕无忧。”

  穆怀英犹豫片刻,终究被她说动,起身向傅瑶所在方位走去。

  郭丛珊的目光随意从秦爽身上扫过,漠然向身侧宫女说道:“你也照我的吩咐做去,若有半点违误,小心你的脑袋。”

  这位贤妃娘娘的侄女,倒是比贤妃娘娘本人还叫人害怕。小宫女战战兢兢地点了点头,转身离去。

  现在她身边已空空如也。郭丛珊凝目注视着远处的傅瑶,那样鲜活的美人,一举一动都叫人挪不开眼。

  可是徒有美色的人,在这宫里是活不下去的,她很知道这个道理。

  贤妃如此,傅瑶也一样。

  前半场狩猎已经结束,进入中段休息时间。太子殿下打的猎物最多,众人都在向他道贺。贵女们一个个伸长了脖子,翘以盼,纵然挤不进中心,能想方设法吸引一些关注也是好的。

  昌平还盼着跟皇兄唠唠家常,看样子元祯一时半刻是过不来了。她不免有些失落,揉了揉酸痛的颈子,“傅姐姐,我有点口渴,去那边找点水喝。”

  秋竹忙说道:“公主,让奴婢去吧。”

  昌平摆了摆手,“不用了,我正好也想走走。”

 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,最是好动的时候。难为她老老实实站了这么久,连傅瑶都觉得有些脚麻,索性不再阻拦,让她自去。

  穆怀英看准时机,冉冉向这边过来,端然施了一礼,“傅良娣。”

  傅瑶木然看着她,“穆小姐不必多礼。”

  这穆怀英是不是吃错药了,那会儿还盛气凌人的,现在却笑得跟朵菊花似的,脸上都起了褶子,实在诡异。

  穆怀英并不计较她的冷淡,笑容愈灿烂,“素闻良娣为人宽和,适才我冒犯了良娣,是我的不是,因此特来向您赔礼。”

  事出反常必有妖。傅瑶皱眉说道:“些许小事,何必放在心上。”

  “良娣这般说话就是折煞我了,我那会左思右想,心中总是不安,定得亲自向您赔个不是,才能化解我方才的无礼。”穆怀英楚楚说道,“良娣若真心原宥,那么我以茶代酒,请良娣务必满饮此杯。”

  傅瑶看着她手中那盏热腾腾的茶水,心中不禁泛起了嘀咕。

  她读过的小说不少,茶水里下药这种更成了老梗了。穆怀英手中端着的这杯茶,颜色清澈无比,可是也难保没做什么手脚。

  可如今是在宫里,又是大庭广众之下,谅来穆怀英不敢捣鬼。

  傅瑶伸手接过,却并不打算饮用,只装装样子罢了。岂料两手相接的一刹,穆怀英一时没拿稳,整盏茶皆泼在她鞋面上。

  精致的绣鞋立刻变得湿濡一片。

  穆怀英忙神色惶惶的跪下,“臣女有罪,还请傅良娣降罪。”

  她是无心之过,傅瑶怎好为这个责罚,只皱了皱眉,“算了,又不是什么大事。”

  秋竹取出手绢,拼命揩拭鞋面上的水渍,奈何这绸缎不经揉搓,越是擦拭,越变得皱巴巴的。

  “良娣若不介意,我这儿有一双备用的绣鞋,我与您的身量差不多,大约能抵得过。”穆怀英殷勤提议道。

  还真是准备十足啊。

  傅瑶似笑非笑地看着她。

  穆怀英被她盯得不安,忙垂下头,嗫喏着:“臣女也是为良娣您考虑,良娣不要嫌我冒失才好。”

  算了,眼下鞋子才是要紧事,这副模样的确不能见人。傅瑶伸出手去,“给我吧。”

  穆怀英欣喜地将包裹递给她,却又踌躇:“这大庭广众的……”

  这么多眼睛看着。何况还有男子,的确不便当众裸-露玉足更换鞋袜。连傅瑶也觉得难办。

  穆怀英忽然变得耳聪目明起来,指着花木掩映处露出的一角飞檐,“良娣,那儿有一处僻静的小亭子,我扶您到那儿去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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