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章 能安天下之英雄,必斯人也_霸王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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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章 能安天下之英雄,必斯人也

  第10章能安天下之英雄,必斯人也

  程普身上肃杀的气质都快浓郁的宛若实质了,孙策当然明白他的意思。

  孙策便回道:“程公的意思,我很清楚。劫掠杀戮不影响军容齐整,战力剽悍的例子,我还能给程公讲很多。近有吕布,每到一处都纵兵劫掠。远有项籍,屠城如麻。但吕布战力剽悍,却数为袁术、袁绍、曹操所逐。项籍神勇无二,屡战屡胜,却最终自刎乌江。”

  就连孙策的老爹孙坚,堪称讨董风云中天下独一无二的军神,威名赫赫,所向无敌。西进则打的董卓焚京西窜,嫁女求和。东征,则打的袁绍损兵折将,豫州战场一溃千里。南下则荆襄奔溃,弃地千里,刘表麾下,在襄阳城里瑟瑟发抖,只能凭汉水天堑而苟延残喘。

  但结果又如何?业非积德之基,邦无磐石之固,一朝小搓,则基业凌迟,祸乱尘起,以至于他最宝贝的大儿子,现在仓皇的像条狗。

  程普这位军中宿将,杀伐果决,剽悍勇毅,在他治下,军队悍勇,战力凶残。但他很显然,没想过这么宏大的战略。他印象中,只要肯杀戮,大军数年间从来不需要为粮草发愁。

  他面色凝重的问道:“那不肯行杀戮,又如何创军建业?现在的粮草困境都难以解决。”

  孙策负手而立,看向井井有条的三军,说道:“我曾经与广陵张公评价世人,方今汉祚中微,天下扰攘,英雄俊杰各拥众营私,未有能扶危济乱者。”

  “故而我二人皆以为,欲立大业,不能似此辈皆竖夫崛起,应当收合流散,奋扬威德,诛除群秽。如此则荆、扬可一,吴会可据。”

  广陵张公,就是东吴最重要的谋士之一,张纮。

  基本上孙策前期的战略部署,都是按照他的规划执行的。

  比如奋扬威德,与民秋毫无犯。这就是他提出的最重要方针之一。

  所以孙策说道:“既然方略已定,就不可轻易更改。今创军建业,目标就是不掠百姓,鸡犬菜茹,秋毫无犯。甚至于进一步,冻死不拆屋,饿死不掳掠。若能如此,全军无论如何都能挺到历阳。明天就要经过浚遒县了吧?”

  程普点头,说道:“巢湖横跨合肥、浚遒两县,沿着巢湖行军明天就能经过浚遒县南部。过了浚遒县就到历阳了。”

  孙策说道:“那今夜就继续申明威禁,严肃军纪。明日经浚遒县,看看是否会有转机。”

  浚遒县的情况如何,孙策还不知道。

  但只要肯认真治军,一名名将领不嫌麻烦,严肃执行军中的各种规定,军队的状态会迅速改善。

  第二天清晨起床,死亡减员的士卒成功减半,只有三人。伤病也大幅减少到了十人以下。

  只是麻烦的是,全军还是没有多少草药。

  孙策亲自去抚慰了所有的受伤、患病的士卒们,很多人情况还在恶化,其中王豆可能已经坚持不过今天了。

  全军只能带着他们继续开拔,期望能在浚遒县遇到几位山野郎中。

  大概接近中午的时候,全军已经进入浚遒县,队列前方忽然爆发一阵惊呼。

  孙策带着骑兵巡历周遭,闻声立即赶了过去,喝问道:“何事喧哗!”

  几名士兵言之凿凿的说道:“将军,刚才有只猛虎在荒野里窜出!”

  吕范也已经靠了过来,闻言感叹道:“九江又出现猛虎了。此乃失德之兆啊。”

  孙策问道:“猛虎跟失德有什么关联?”

  吕范问道:“将军听过令虎渡江的典故吗?”

  令虎渡江?

  孙策暗思,孙家为江东猛虎。令虎渡江,莫非是天意在我?

  吕范解释道:“令虎渡江说的是我朝名臣宋均的典故,其任九江太守时,郡多虎暴,数为民患。官府常设槛阱捕之,却仍有百姓多为其所害。”

  “宋均乃下令曰:夫虎豹在山,鼋鼍在水,皆是天性。且江淮之有猛兽,犹如中原之有鸡和猪也。”

  “今虎为民害,咎在残吏,而劳勤张捕,非体恤民情之做法。应该退奸贪,思进忠善,可一去槛阱,免除赋税。”

  “于是传言九江郡境内的猛虎都结伴游过长江,到江东去了。”

  斥退奸贪,提拔忠善,免除赋税,于是虎灾尽去。

  这看起来似乎风马牛不相及,孙策略一沉思就猜到了个大概原因,恐怕是有人活不下去了,以猛虎的名义在害人。所以捕虎的陷阱根本无法发挥效果。

  等名臣改善政治,免除赋税,百姓不再以猛虎的名义作恶杀人,于是就传言猛虎都游到江东去了。

  孙策说道:“袁术不立德政,导致九江猛虎出没,我们王者之师,更应去残止暴。所有人都严肃军纪,继续前行。”

  吕范跟在孙策身边,说道:“将军这个典故里面说明,九江不仅有猛虎,还有人暗中劫掠,为非作歹啊。我们去残止暴,可以顺路找找这些隐藏在山野间的强梁。”

  孙策倒提长槊,笑着说道:“不论是强梁还是猛虎,只要被我遇到,都一槊刺死。说不定还能给全军改善一下补给状况。”

  不过行军至下午,全军也再没看见虎豹的身影。

  毕竟全军近四千人,饿红了眼睛,恐怖直立两脚兽的恐怖,就算是虎豹也不敢冒犯。

  倒是下午,蒋钦兴奋的跑了过来,对孙策汇报道:“将军,有支豪强队伍,部曲数百人,赍牛酒上百车。应该是要与其他豪强交易。”

  也无怪蒋钦兴奋,赍牛酒上百车,这肯定是豪强之间要进行重要物资交易了,可能涉及到大量食盐、铁器。

  这时候,只要孙策微微点头,全军的后勤补给状况都将大幅改进。

  今天晚上大家就能吃上香喷喷的牛肉。

  孙策对吕范说道:“子衡,你继续带人周遭巡历,严格执行军纪。任何人胆敢劫掠百姓一钱者,必斩。蒋钦,你跟我亲自去拜访一下这位豪强。”

  “诺!”

  随着命令下达,十几名骑兵手持两丈长卜字戟,朱旗飘飘,成两列跟在孙策身后,向着豪强队列疾驰而去。

  十几名铁骑声势极大,刚一出现就引得豪强的队伍一阵慌乱。

  这个时代,匪过如梳,兵过如篦。在野外看见一群骑马持戈的高大武士,不论是士兵还是土匪,对平民而言都是一件极为危险的事情。

  所以豪强部曲们第一时间就把车辆围了起来。

  孙策打马靠近时,这些人依旧乱成一团,车辆根本来不及摆好阵型,只有一道弧线。

  蒋钦嘲笑道:“净瞎忙活,我们稍微绕一下,到他们车队后面发起进攻,他们自己就能把自己挤死在车厢中间。”

  孙策赞赏的点了点头,蒋钦还是有非常不错的军事眼界的。

  并不是随便一个车阵就能挡住骑兵,眼下这个车阵非但起不到阻拦的效果,反而使一群步兵拥堵在车阵中间。

  骑兵绕过去,一旦发起冲锋,就会形成锤砧战术,使这些步兵像砧板上的肥肉一样,被挤成一团,任人宰杀。

  好在孙策为了取信于人,没有率领骑兵策马寻机,而是停在了车队前面,大喊道:“你们不用紧张,我们没有恶意。就是想问问,你们车队里有没有草药。”

  这支豪强队伍的领袖是一名身穿皂袍,白布袴,头戴文士冠的中年男子。

  显然部曲的表现令他大为光火,直到此刻脸上潮红还未褪去。

  他态度强硬,说道:“我们没有携带任何草药。你们速速离开,不然我们就放箭了!”

  蒋钦勃然大怒,喝道:“你这不识抬举的夯货,我家将军好言相待,你居然不识好歹!信不信乃翁策马把你们全部碾成齑粉!”

  蒋钦的话语,令车阵内的部曲们一阵惊慌。

  一名年轻人也凑到中年男子身边,说道:“叔父,他们没有恶意,我们这般得罪他们,是否不妥?”

  中年男子怒斥道:“蠢货,你怎么知道他们真的会一直没有恶意?部曲表现的不堪,我再表现软弱,只会凭空增加他们的歹念。记住,出门在外,只有像刺猬一样,别人不敢靠近,双方保持距离,才是真正的稳妥。”

  不得不说,他这番总结,十分符合乱世的生存法则。

  几十名部曲弯弓搭箭躲在车辆后面,任何人想要靠近都要认真思量一下。

  至少孙策没有打算带着十几名骑兵上去硬拼一回,他调转马头,对蒋钦吩咐道:“算了,我们走!”

  十几名骑兵策马奔驰,转眼就消失在豪强一行人眼中。

  蒋钦跟在孙策身边,愤愤的问道:“将军,我们就这么走了?”

  孙策问道:“不然呢?”

  “您让我调集本部人马,我保证把他们全部碾碎。”

  孙策看了他一眼,问道:“缘由呢?只因为他们没有草药?还是因为他们保持了戒心?”

  蒋钦气势顿时一滞,因为这两个理由就把人砍死,那不成强梁作风了?

  他愤愤了许久,才嘀咕说道:“就凭他们对将军语气不敬,就该砍死。”

  孙策笑着说道:“现在奋兵击之,杀戮泄愤,十分容易,每个拥众营私的豪杰都能作到。但你蒋钦的目标就这么简单?江淮英雄,舍本土,弃妻子,从四面八方投入我麾下,难道就是做个烧杀劫掠的强梁?”

  蒋钦嘿嘿一笑,说道:“那肯定不是,我们跟着将军就是为了区别于这些朝生暮死的宵小,创建一份宏图大业。”

  而另一边车阵内的豪强部曲,见到孙策等人离去,纷纷大舒了一口气。只有正面应对十几名铁骑,才能深刻感受到其中的压迫感。

  统领这支部曲的中年男子立即对身边的年轻人吩咐道:“你带两名得力人手,骑上骏马跟着他们。”

  年轻人惊讶的问道:“叔父,他们都走了,我们干嘛还要多生事端?”

  “你怎么知道他们走了?万一他们是回去调集大队人马呢?”

  年轻男子不以为意,也不知道这队人马是在哪里来的,等他们一路迢迢回到远方的营地,再点齐士卒,然后带上徒卒赶过来,己等早就远离此地了。

  他骑上马,随意点了两个人手,就懒洋洋的朝着孙策等人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。

  中年豪强见状怒不可遏,骂道:“他总是这般漫不经心,早晚要吃个大教训!”

  其他人都在忙于重新梳理车队,来不及宽慰,就见远方的三人骑着马疾速返回,因为骑术不佳,三人都抱紧了马脖子,随着剧烈颠簸,身形里充满了狼狈。

  这一幕惊骇了车队里所有的部曲,无数人都惊慌猜测究竟发生了什么。

  中年豪强简直怒发冲冠,这个竖子!成事不足败事有余!

  下一刻,年轻男子滚鞍下马,踉踉跄跄的冲到中年豪强身前,还未站稳便惊恐的大声喊道:“叔父!军队!军队!一支庞大的军队!”

  惊恐的声音飘荡在车队上方,部曲们仅仅是耳闻,便能听出其中的慌张与恐惧。车队彻底大乱。

  毕竟这只是一群豪强部曲,他们平日里都是拿着锄头在地里翻泥巴,根本没经过多少军事训练。

  不是每个豪强都跟曹仁、鲁肃一样,会仗义疏财,集乡间少年数百千人,练兵习武。

  中年豪强勃然大怒,呵斥道:“我全族都要亡于你手!让你巡视前后,警戒四下!十几名骑兵来的太快,你来不及禀报就罢了!一支大军都近在咫尺了,你还能疏漏了?”

  说到这里,他已经打定主意,一会儿一旦这支乱军掩杀过来,他就带着这个蠢侄子跟数名亲兵骑马而走,留下部曲、辎重吸引对方。

  一群乱兵,见到这么多辎重、牛酒,必然都在原地哄抢,应该不会浪费力气追杀己等。策马狂奔,万一折了马腿,他们反倒是得不偿失。

  年轻人被骂得狗血淋头,忍不住辩解道:“叔父,实在不能怪我等啊。谁能想到,他们绵延不绝的那么庞大一支军队,不仅行进间鸦雀无声,更是没有乱兵四散杀掠。简直如同鬼神,完全防不胜防!”

  中年豪强顿时一诧,若果真如此,那的确怨不得自己这侄子。

  蓦然间,他想到了什么,急促的说道:“意思是这支军队早就发现了我们,只是徒卒主力完全没有任何反应,没有埋伏掩杀,没有冲动劫掠,依旧在寂静行军?”

  年轻人一愣,也反应过来了,是啊。对方的骑士都跑到眼前了,说明对方早就发现了己等。如果真的想要劫掠,那早就可以派遣徒卒悄然靠近过来了。

  “去!去!去!速去将那位年轻英雄请回来!”中年豪强激动的说道。

  年轻人惊诧的问道:“现在去请对方?叔父,这般前倨后恭是为何阿?”

  中年豪强激动的说道:“如此军队,行不寇抄,道不掳掠,鸡犬菜茹,一无所犯。兵出之日,而民不知。能安天下之英雄,必斯人也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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